玉米林

玉米林

干父之蛊散文2025-08-05 22:03:29
玉米林是个做爱的好地方。在你贫血的少年时期,白云在出生地之上的苍穹倔强地盘旋,你就情不自禁地有此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看来依然如故,只是少了某些多余的细枝末节,成长的脚步追随河流进入陌生之地,你也在恍惚
玉米林是个做爱的好地方。在你贫血的少年时期,白云在出生地之上的苍穹倔强地盘旋,你就情不自禁地有此天马行空的想象,现在看来依然如故,只是少了某些多余的细枝末节,成长的脚步追随河流进入陌生之地,你也在恍惚中失去年少的青春,何谓丧失?当月亮有了缺口。像个豁嘴的老人良久地伫立在村庄的某片荫凉下回忆过往,他曾俊逸的黑发有了残雪的痕迹,他一生的骨头都深深扎在了这片蔚蓝色的土壤中,有蜂糖也有说不出来的辛酸,薄酒般挂在神经的丝绸上。玉米林作为出生地的某种参照对你来说依然没有失去它的神秘、驳杂,紧张得让人冒汗,想象由它而更加繁茂。没有比这更普通的风景,也没有比这更加使人怀念的怅惘,玉米林对你来说就是童年的圣地,但远远无法用神圣这样的字眼与其匹配,因为它的纵容或者你本身的天性,那促狭的林间,约束被自由彻底解除,你尽管胡作非为,厚厚的围档让你有远离种族威胁的安全感。对于玉米来说,你从来不是造访者,也不是陌生的侵略者,你的知觉告诉你,你已经作为其中的一员,是的,你主动失去人类的立场横行其中,你与它们并不存在对立甚至主仆关系。
整片生长的玉米林给远方的村庄带来无比的活力,尤其是盛夏的午后连蚂蚁都要蜷缩在石头阴影中的午后,人烟稀少,山水立刻呈现出它本身的立体感和独特魅力,一切又好象都是静止的,没有喧哗,只有蝉在树的某些柔软部位大肆渲染季节的沦丧,那些酣畅淋漓的叫声无数次穿过缺少震荡的酷热进入你的耳垂,像你逼不得已带上的耳环摇曳在你无法自拔的孤独的旋涡。而那时你果然寂寞得像一珠玉米。你喜欢独处,背着背篓提着一把牙齿锋利镰刀去给圈里的猪割草。割草只是某种必须完成的任务,母亲规定的,而你最为隐秘的仪式就是去那些玉米林中间逗留,去想象一些根本无法触及的种种乌托邦似的线条。天空像柔软的少女盖在大地之上,凉风习习吹走起先还充满硬度的燥热,躺在玉米林中的身体好象获得了更大的弹性,一动不动,好象神到来之前的某种征兆,神一直没有来。真该写下惭愧,那时候的享受比之于当下某些瞬间的魁岸自然要高级健康得多。
逗留在玉米林的原因或者也是逃避,母亲总说你懒,你又确实真的不够勤快,以割猪草的名义你躺在玉米林的深处,至少可以不显得那么失道寡助。玉米林看来更像是一只懒鸟的神庙,你不是在偷懒,就是在抵达偷懒的徒中,你甚至为此付出比勤快失去更多的代价,就像你得到的永远比你的痛苦少,也就是说你得到的和你为此付出的痛苦成正比例。玉米林作为年少的偷懒基地被你的记忆差点抹掉,它突然从记忆丛冢飞奔而来,像你的旧情人急不可待地需要熨贴。玉米林是是一只懒鸟的神庙,也是你的青春期的模糊地带,那锋利的玉米叶子与松软的荷尔蒙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站在你们中间无法理解那种混沌初开的幻境,仿佛母亲以菜刀切开的土豆片,闪烁着光与影的激战。玉米林终于战士般倒下,是在立秋之后,收获袭击了田野,成熟的玉米裸露出来,像美人的大腿伸向陌生世界的大手交付最后的贞洁。玉米叶的颜色不再是引起你莫名激动的繁绿,而是枯黄枯黄的肉色,耷拉着的头颅,勉强应付着秋老虎的炽烈的熏陶。天空开始不时爆裂,云朵哗哗地走动起来,朝着地面喷洒累赘的液体,让干涸了许久的大地又掩映在一片潮湿之中,你感觉到的季节终于莅临,你的君王正在看着你们在尘世飘摇不定。
你像一头年轻的海豚,在茫茫人海中浮沉。玉米林整片萎缩下去,秋高气爽不再是形容词,它变得格外真切起来像你们来到时间的呼吸。我还是愿意在玉米林之间流连忘返,没有目的又怀揣着热烈的心事。穿梭其中,那枯萎的叶子不再伤人,蛐蛐之类的昆虫依然横行,如世界末日最后的狂欢。我在玉米林兵马俑的列阵中游刃有余,那些匍匐在地面的植物大多还很清澈,小孩在俗人中间总是如此。我心满意足的把它们连根带起,它们的命运成为谁的晚餐,也成为我偷懒之后不必挨骂的理由,但一只懒鸟的神话仿佛也逐渐走向破灭了,它的枯萎预示了什么,你童年的消失还是你的身体的某种苏醒,那病态的季节让你深深矛盾起来,在你无法探清的方向你永远作为盲目而存在。玉米林不再作为地理的标志吐露乡村的活力,荒芜的山区只有流水清澈如前,但比起春夏时节瘦弱得多,你感到一切都会因为这种季节的规律而封动起来,沧海桑田惟旋律依旧。自然荒芜起来,整个人世荒芜起来。(《笔尖的荒原》:粘在纸上的人终于清醒过来,而他们早已人去楼空,毫无踪影。树梢上堆满月光的石头,玉米的头颅披着长发,他们早已人去楼空。没人回来过,女人在敌人手中幸福地燃烧,青春在眼角布满退缩;那捏在拳底的乳房被遗忘爆裂。怀孕的纸张曾被谁爱过,又熄灭了,像那盏被关掉的忧愁,粘在纸上的人不再写他未完的宏图之志,他站在笔尖的荒原,看墨汁顺着永恒一起沉默)。记不住是零三年还是零四年,你的父亲被县公安局带走的那多半年时间里,玉米收获的季节,你不再是一只懒鸟,玉米林也不再是一只懒鸟的神庙,一种强烈的挫折让你学会坚强起来,你必须面对你没有理由逃避,一只懒鸟的神庙没有消失,但鸟已经飞离,它要担当的是天空,那自神而来的挑战。
当泪水的母亲皱纹的母亲回到午夜中间,你是新的建筑,而且高高在上,守卫着艰难时光的桎梏。玉米林,隐秘的乡村之林,一只懒鸟的神庙,你在苍茫之处抬起头来,插满竹笋的星空浩瀚无际,你像面对陧磐后的新生面对着你们措手不及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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