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隔雨，南山迷蒙，暖一壶烈酒，暖不透的还是一腔愁绪，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地画春，画来画去，竟然画得人比黄花还瘦。
人比黄花瘦，那是李清照自怜过的瘦，瘦给了雨打芭蕉，瘦给了孤灯残烛，瘦给了漫天春雨点点滴滴落下的春愁。
原以为李清照的愁，已了结在南宋，或者已被船儿载走，或者已沉入烟雨里的西湖，或者已随她的诗书被束之高阁，谁曾料想，在今夜，李清照的愁竟然沿着南宋的小道一路袭我而来，袭我在隔雨的红楼，袭我在烛影深处，风声雨声一起发作，袭得一腔愁绪找不到依梦的枕头。
愁，不是个东西，但它似乎又是个东西。愁在东，愁在西，在东和西之间，它就像一根绷直了的弦，轻轻一拨，发出的声响嘣嘣然，尽是愁思，尽是愁绪。
在如此的时刻，我一笔一划把春愁画成紫燕，欲意让它把春愁带走，但泼墨的紫燕又怎么能够飞向天宇？我还把春愁画成海棠，渴望它红红火火地盛开，期盼它热热烈烈地绽放，然而海棠红，红得却是没有绿叶相伴的点点孤红。我甚至想到画一匹马，然后跃上马背，以日行千里的速度，逃离这蛛网一样从南宋交织而来的春愁，然而，宣纸上的骏马，驰骋了一春也没有驰骋出这隔雨的红楼，依然还在宣纸上奋蹄，依然还在墨迹里扬鬃……
在这样的夜晚，风声雨声，声声相逼，逼我于五更雨天，逼我于彻夜难眠，仿佛要把我逼到墙角，甚至要把我逼到高墙上去，逼成一幅悬挂千年的中堂……
在这样的时候，唯有你能读懂我的春愁。你说我的春愁因你而生，也因你而消；你还说我的春愁因你而泣，也因你而笑。是啊，你是我的春愁，也是我的春喜，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你就这样日夜把我的春愁焐在怀里，你用你的体温把它温暖成花朵，温暖成阳光，温暖成鸟鸣，温暖成一曲情深意长又如梦如诗的音乐。
在你的温暖里，我的春愁不再是春愁，你把我的春愁退给了南宋，退给了李清照。在你的温暖里，我读懂了这样的诗句：“为君持酒劝夕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我更读懂了——“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是的，春愁怎画？春愁不能画，越画越愁，越画越忧，惟有被你的爱日夜焐着，我的春愁才会变得风和日丽，才会永远春暖花开……

2011年3月28日与弄月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