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庙
县政府门口有个文庙,这是罗田唯一的古董,放在这里十分扎眼:就象一个人穿一身西装却在头上歪带着一顶瓜皮帽。而且,这个当年举人秀才聚会的地方再也没有文人上去。每天,人们勿勿而过,朝它一憋,报以鄙薄的目光。
县政府门口有个文庙,这是罗田唯一的古董,放在这里十分扎眼:就象一个人穿一身西装却在头上歪带着一顶瓜皮帽。而且,这个当年举人秀才聚会的地方再也没有文人上去。每天,人们勿勿而过,朝它一憋,报以鄙薄的目光。据说这座文庙建于满清嘉庆年间,现在算起来很有些时日了。外敌入侵一回,土匪折腾一阵,当古楼的诗词歌赋留下刀痕弹孔之后,偶或来了一位附番风雅的官僚,写上几幅字画,用裱一糊,挂在那里,鼓噪几个读书人上楼去看看,便算作了对地方文化的祭典。过了些年,无人问津。土堂上青苔蔓芷,墙壁上纸片乱飞,鼠叫虫鸣,蛛网密布。祠不象祠,庙不象庙。时至今日,几块破楼板撂于其间,一步三摇,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让孔圣人与其弟子在此安家,不知今人于心何忍!
更何况,科举早已废了。选官制度几经更迭,没有了文人。即使有,也不会来。门前冷落车马稀。没有文人聚会,便没有文人观瞻。唐砖汉瓦,南宋乌龟,明代铜蚕,僵卧在那里,说是出土文物,并无考证说明。广富先生“文物馆”三字已开始斑驳陆离。管理人员早就欲将牌砸掉,因为劳神费力弄个题扁未讨着半点小钱。日前,已将两边租给小姐开店,尚有人打扫,再过几年,人去楼空,说不定此文庙变成了狗洞
中华文化的传承,古历数千载,今已逾百年。这其间,有弘扬亦有贬损,有崇尚亦有蹂躏。一切,皆取决于大小官员的政治资质与文化素心。理想诗人幻想的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净还复来;现实诗人遭遇的却是,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一个被朝廷割了卵子的家伙,连个生殖功能都丧失了还在那里振振有词:文穷而后工。把历朝历代读书人害得一个个成了苦行僧。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汁,处处潜悲辛。只有当乞丐的份了。自傲的柳永,在写罢《千秋岁》的祝词以后,发了一通牢骚:我不求人富贵,人却求我文章。惹得皇帝恼了,说声,着,赐你个白衣卿相。一代文豪,从此流浪。竟为惜才的妓女们供养一生。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执手相看泪眼,更无语凝咽。每读此,哪个读书人不为之悲苦。这且罢,开明之世,文人笔祸仅罢官。时至明清两代,竟有生命之虞。维民仰止四字竟造千古奇冤。你不是不要雍正的头吗?我先杀了你的头!多少文人惨死,无法记载。至今,以写小说为生的姚雪垠在《李自成》一书中开宗明义:“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粮谋”。我写点东西只是想搞口饭吃,政府啊,你莫抓我的辨子!提笔心惊胆战、如履薄冰,文人们还能创作出什么呢?
这个文庙没有什么故典传说,静静的,就象山里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王安石没有来过,苏东坡没有驾临。就连浠水的陈沅、闻一多也没有看它一眼。周锡恩算是罗田的大名人了,担任浙江的道台回乡省亲,八抬大轿直接抬到了石源河。至于王葆心,文章盖世,方志独专,出任翰林院编修,曾是董必武的恩师。长驻京城,辗转湖北,也未给此文庙留下一鸿半爪。罗田近百年,著书立说者,廖若晨星。青砖瓦屋、朽木雕梁,横于长街闹市,成为文化与文人没落的一种象征。
听说县城将于滨河大道修建一座街心公园,占地百余亩。此乃千载良机,今在下不揣冒昧,恳请领导将文庙画影图形,移建于公园之内,继续称之为文庙。一者免其矗立在政府门口,不伦不类,二者待千年百世后,倘有斯人出,且有作为者,再来修茸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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