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开在春天里繁忙的小城，女孩子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不断迅速退去的街道、行人以及站立的树木。一切都是新鲜而陌生的，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偶尔从车窗前迅速跑过的小孩儿，以及小城的早市。一切都是充斥着市井气息的、拥挤吵闹却又让她感到快乐。她微笑看着，继而又惬意地在后座躺着，想着新的生活，想着新的人群。
车驶进小区，有人轻声提醒：小姐，我们到了。
女孩似乎睡了一觉，揉揉眼，伸懒腰。下了车门，却又像回到了以前。一样的喷泉，一样的房子，甚至连路也是一样的。很多很多次，她都暗想着从这条路翻过围墙，去看看围墙外面的世界。
女孩心里不快，却依旧笑着，因为她看见了很多很多来迎接她的人，这时候不笑可是不行的，她不想破坏这种欢迎的热烈气氛。
莫悠。
女孩转过头，原来是妈妈。
爸爸呢？女孩问。
他现在暂时不能来。莫悠，快到妈妈这儿来。
女孩被妈妈带进房间。
妈妈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16岁的小女儿，她是多么像她年轻的时候呀，不过疾病却让自己的小女儿看上去略微苍白。她心疼地抱着女孩儿。
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妈妈发现女儿的头发似乎有些凌乱，有几缕头发在肩后不安分地翘起。
女孩发现了妈妈皱起的眉头，那种不安的情绪又熟练地涨上了她的心头，直到将整颗心溢满。
刚在车上不小心……睡了一觉……
女孩小声解释，声音像蚊子在空气里极其微小的嗡嗡声。
2
这是上午第二节课后，梧桐树影被阳光斑驳地印在新涂了石灰的墙面上，天气晴好，不时有微风掠过。一只麻雀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某间教室的窗台上，看着教室里喧闹的人群，仿佛知道自己进错了地方一般，迅而知趣地飞走。
小初抬眼看了一下表，距离放学还有两个小时。
他低下头咒骂了一句，随即又趴在桌上睡觉。
在春天里，在阳光里，在早晨的清风里，少年幸福地睡着觉，好似一辈子都可以这么无忧无虑。
似蜻蜓点水一般，小初惊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扣了一下，过了一会，又扣了一下。
小初的睡意已经被这莫名的几下给驱散了，腾地从座位站起来。
莫悠被这突如其来的起身吓到，不由本能地向后退几步，眼睛因为惊慌而无法转移视线，只是抬头愣愣地看这个高自己很多的男孩。
小初这才发觉对方只是个女生。
新面孔？
小初问。
莫悠不知怎样回答，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呢，叫尚小初。交个朋友。
小初随意地伸出自己的手。
莫悠傻站在那儿。
那只手也知趣地缩回，躲进了裤兜口袋里。
莫悠乘着男孩站起留出的空隙，坐到靠窗的座位。
女生们有些嫉妒，莫悠坐在了小初旁边，那个空了很久的位置。
小初很好看，这点他自己也清楚。每天总会有不认识的女生在班外的走廊上向教室张望。胆小一点的女孩子会假装路过往教室里谨慎小心地瞟几眼，小初那么显眼，就算不小心掠过也足够印象深刻。
小初心情好的时候会恶作剧般地对那些慕名而来的女生送上极其灿烂的笑容。小初一笑，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那些流连在教室外的女生这样对其他女生说，于是教室外的女生便更多了。
当然，胆子大一点的直接站在教室门口，花枝招展，语笑嫣然。
尚小初，认识一下啦。
好啊。
就这样，来者不拒。
小初身边的座位空了很久，他习惯在上课时将脚偷偷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这样的不合规矩，老师却不会发现。为此，他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就像一只偷到奶酪的耗子，在猫的眼皮下偷偷享用美食，感觉快乐又刺激。
现在，小初的脚只能规规矩矩放在桌下了。因为旁边多了一个女生。
莫悠坐在凳子上，垂眼看着书页上的黑色铅字，睫毛温顺地在下眼皮覆上轻薄的影子。桌上的书随着风微微卷动，在小初发愣的间隙，修长的手指已捻过一纸书页，
整整一个星期，莫悠没有主动和小初讲一句话，她的眼睛要么盯着黑板要么看着书。小初觉得她就像一块木头。她连瞟他一眼也不愿意。
小初故意把自己的脚后跟翘到莫悠的凳子上发出很大声响。
莫悠却依旧看着书。
阳光斜照在窗沿，墙角处有一排蚂蚁正在优雅地游行，一个个黑色的小身体连成一条线，被阳光照得锃亮。
远处是三月的蓝天，白云朵朵，太阳温和。
3
小初注意到，自己的同桌，从来都不上体育课。在大家都纷纷往球场上跑时，她依旧捧着一本书呆在座位。
此时正值三月的尾声，却依旧有春初的寒凉。
小初身上穿着一件微厚的外套，用以抵御清晨时窗外的冷风。上体育课时，他嫌它过于笨重，便将外套挂在了椅背上。
中途时，小初觉得口渴，便急匆匆地回教室——他忘了带水。粗心大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向的作风。一阵小跑，老远就瞥到了座位上那件明黄色外套被风吹得鼓起。看来，窗外灌进了很大的风，而自己在外面竟然浑然不知。
因为运动而流出的汗水随着空气的急速流动而蒸发，产生丝丝凉意。
小初忽然很想再坐一会儿，窗外的风虽然大，但对于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却足以产生强大的吸引力。
小初又下意识地将脚翘在旁边的凳子上，身体随着脚的移动而转移方向，这才发现，凳子上的女孩已经安静睡着了。
这是空荡荡的教室，坐在旁边的，是睡着的女孩。她的睡颜，就像一个小婴儿。
小初把脸凑上去，他还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女生，尽管他认识的女生是那么那么多。
他发现，她的脸颊有些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有些发干。她时不时轻轻地皱着眉，似乎身体某个部位并不舒服。
小初试探性地将手触碰女孩的额头，些微地发烫。是啊，外面这么大的风，很容易就会着凉。
看着女孩身上单薄的衣裳，小初立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地将外套披在了女孩瘦削的肩上。旋即飞快地奔出教室。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