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情人节

缺失的情人节

浮船坞散文2025-04-10 02:09:25
走过昏黄的路灯、越过街道中间的那些格式栏杆,然后看着远近高低不等的楼厦里渐次熄灭的灯火,他感到了那种内心在燃烧的炙热。当一对对青年男女从他的身边经过,他嗅到了一朵朵玫瑰发出的刺鼻的浓香。这一个单身的情
走过昏黄的路灯、越过街道中间的那些格式栏杆,然后看着远近高低不等的楼厦里渐次熄灭的灯火,他感到了那种内心在燃烧的炙热。当一对对青年男女从他的身边经过,他嗅到了一朵朵玫瑰发出的刺鼻的浓香。这一个单身的情人节,他又一次地想到了家中的老婆、想到了曾经的温度、想到了曾经的灯火缠绵。但是,这一刻,他正在一个人努力而且小心地穿过宽广的马路,目的地是对面一栋低矮楼房里的网吧。他是一个民工,来到福州快两年了。由于心疼往返车费,所以去年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回家。谈到情人节,他说道:“那都是城里人时兴的玩意,我们农村不看中这个。不过偶尔送他给老婆那红红的玫瑰,她也会乐上个三两天的”。
像他这样的单身民工其实很多。一个又一个情人节在他们的眼前流过,如平常的日月。但是,当他们回头,再看那些双双对对远去的背影,他们的心能觉出一种难受。情人节,对城市里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日子。但是,对于那些出远门打工的农民来说,情人节便成了一种缺失。
现今,在中国的大地上流传着两个版本的情人节。其中一个就是从西方传来的每一年的公历2月14日;另外一个就是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农历七月初七,也就是俗称的“乞巧节”。西方以玫瑰花来代表爱恋的传寄,注重的是一种爱的表达,是直接的;而在中国传统的情人节里,红豆则代表了一种相思的寄寓,人们更多的是在月下祈求织女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可以说中国更为注重的是一种观念化、是一种祈求,而绝非享受。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表征。所以,西方的情人节里注定有人单身,过着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而在中国的七夕里,则是一种理念和寄托遥仰。即便无人相伴,却依然可以用相思传递情绪。当天气转暖、草木飘香,在晴朗的夜晚,看着闪烁着的繁星,谁的双目对着天空中的朗朗明月,寄寓着浓浓的美好与凄楚?
然而,这两个情人节在民工这里均找不到任何华彩的“装饰”,只有如常的过去。缺失里,他们找到了什么又失却了什么,更是无人在意。而民工不得不把春节当成这种寄托的时间,可以说是一种无奈。
古人有些诗句写出了年轻的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但是,这种牛郎织女在七夕鹊桥的相会,则更多的充满了一份凄清的诗意。织女虽然成了无数古代少女心中的爱神,但是她和牛郎的一年一见,却有着一些不合人情的残酷。宋代大词人秦观先生写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词句,但是这也只是他的某种寄托和理想而已。从人情与人性的角度来讲,这种相见只有徒增了一种遗憾。古人也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话。盛行于封建社会的程朱理学虽然主张“存天理,灭人欲”,然而“灭人欲”正是“天理”所不容的。撇开现在民工的生存状态、以及人类所共有的自然需求,而一味地进行所谓的道德教化、观念指责,是不公平的也是乏力的,全社会理应关心他们的境况,给农民工这一特殊群体多一些生命的关怀。
再来看看这些生活在城市一角的民工吧。当数以亿万计的农民为了生存与富裕,不得不长年离家别乡、离妻(夫)别子(女),到城里去建楼、修路、卖菜、送货、当保安、做保姆、挖下水道、做计件工……机械性的劳作,并没有消磨掉他们的某些意识。可怜的他们只能在春节回乡回家去团聚一回;甚至不能如传说中的牛郎那样,将小孩带在身边,而是丢在老家由老人照料。由于没有城市户口,歧视加上各种名目的收费,让收入本来就接近生存底线的他们难以承受。有人说得好:城乡二元户籍制度有如王母娘娘手中的簪子,给他们划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银河。岂止七夕不得相会,就是五一、十一这些法定的节假日,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形同虚设。
每一次从大街上走过,你会看到在城市的路灯下三五成群、头发蓬松、铜色肌肤、身强力壮的男子,或者簇在一块儿发育饱满、略带土气的女子,各自闲聊、打闹、逛马路、斗地主,或者以饥饿的眼神茫然投向路过的异性,不可抗拒地被地摊上印有性感女郎的书刊吸引。低质廉价的录像厅于是成了他们惟一光顾得起的娱乐场所。在城市里的人眼里,这种由“防空洞”改造成的录像厅里,是清一色的“快乐单身汉”。当城里人住在宽敞明亮、温馨舒适的高楼大厦享受男欢女爱时,住在低矮潮湿工棚里的他们,顶多也就发发短信寄托相思,或者伏在昏暗灯光下写信,却无法享受电话的“高消费”。
只有在不可阻挡的传统节日春节,那个把星期、十天半个月内,他们才能享受夫妻儿女团聚的快乐,释放一年劳苦的辛酸。用他们的“粗话”说,叫做“饿的时候饿死,撑的时候撑死”。
为了轮上这个久盼的“情人节”,一年的辛苦自不必说,还得在春运的“鹊桥”上疲惫地奔波受尽艰辛。在北京,有的民工为了能够买到一张坐票或者站票,要顶风冒雪彻夜排队;除此之外,还要忍受着车票涨价的打劫、票贩子的敲诈、小偷的欺侮乃至监管人员的呵斥;有的时候出现十几个小时无水供应、没法上厕所的尴尬处境,也不算稀奇。当半个多月甚至个把星期过去,他们又得为生计上路,重新去过那种牛郎织女式的生活。如此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当牛郎不再年轻,而变成了变牛叔,牛叔再变成牛翁;当织女变成织婶,织婶再变成织婆,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痛楚的宿命的轮回。
所以,有很多关注农民工的人大声呼吁:从大范围来讲,要确保公民享受法定节假日的权利;打破城乡壁垒,尽快出台更为人性化、和谐化的户籍管理制度,势在必然。从长远角度来讲,让农民工与其他的职工平等地享有休假探亲制度,也应逐步建立,并最后成为劳动保障法的条文。这也是我们的社会保障每个成员的基本人权的题中应有之义。
真的期望:这样一天的早点儿到来!
2008年7月12日
标签
相关文章